从《美丽岛》到美丽岛


01 从民歌运动说起

我们摇篮的美丽岛,是母亲温暖的怀抱,骄傲的祖先正视着,正视着我们的脚步。

他们一再重复地叮咛,不要忘记,不要忘记;

他们一再重复地叮咛,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。

婆娑无边的太平洋,怀抱着自由的土地,温暖的阳光照耀着,照耀着高山和田园。

我们这里有勇敢的人们,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;

我们这里有无穷的生命,水牛、稻米、香蕉、玉兰花。

我忘记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听到这首《美丽岛》。但我记得,那是我第一次听胡德夫,便深深地被吸引。把他的作品循环了无数次,脑海里萦绕的,都是那干净澄澈、苍劲有力的声音。

台湾民歌运动先锋李双泽于1977年夏天创作(作曲)了这首《美丽岛》,同年9月因为在淡水救人溺水而亡。在李双泽告别式的前夜,杨祖珺与胡德夫彻夜整理李双泽遗留的手稿,编录而成此曲。在李双泽告别式上,《美丽岛》首次正式公开。

70年代的台湾在经济上刚刚开始起飞,却在国际舞台上节节败退。当时的年轻人听的是美国电台广播中的西方流行音乐,喜欢的是弹着吉他唱着英文歌。他们一边仰望稀缺的舶来文化,一边却在彷徨的精神生活中苦苦挣扎。

台北的哥伦比亚咖啡厅汇集了一群对音乐很有热情和想法的年轻人,他们常常在想,为什么我们都在唱英文歌,能不能唱一些我们自己的歌。李双泽和胡德夫就是在那里认识的。

有一天,李双泽走到胡德夫面前,问道,“我听说你是山地人,你是哪一族的?你是卑南族啊,你能不能唱卑南族的歌给大家听?”

“那我先唱两首我们的河洛歌给你听”。(河洛就是闽南)李双泽上台,先唱了一首陈达的《恒春曲》,然后又唱了《思想起》(《恒春曲》和《思想起》都是古老的恒春民歌)。唱完,底下的年轻人有些震动,这个来自土地的歌声强烈地触动了他们。

胡德夫愣了一下,开始想到底什么是“自己的歌”。过了一会,才想起小时候父亲唱过的一首歌,于是胡德夫坐到钢琴前,开始弹琴,凭着记忆唱了这首《美丽的稻穗》。他不知道,这首来自故乡土地的民谣是否能被大家所接受。没想到台下听众听完之后,掌声空前热烈,他们对胡德夫说,你应该多唱这样的歌。

胡德夫很受鼓舞,原来唱自己的歌是这样的感觉。

时代的大门向他们徐徐打开。胡德夫觉得,是1972年和李双泽的相遇,才唱出了真正意义的第一首歌。

1976年,淡江文理学院演唱会。李双泽上台拿着一瓶可口可乐,问台下的学生:“我们在菲律宾,喝可口可乐,听这些歌;在西班牙,喝可口可乐,听这些歌;在美国,喝可口可乐,听这些歌。现在,在台湾,我们还是喝可口可乐,听这些歌。”他把可口可乐瓶摔在地上,“我们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歌?”在一片起哄声中,他唱了《国父纪念歌》,《补破网》和《恒春曲》。

这件事被称为“可口可乐事件”,因为这件事,引发了全岛“唱自己的歌”大讨论。

很多歌开始唱了,李双泽也开始写歌。杨祖珺写文章批评,既然要唱自己的歌,自己的歌在哪里,不能总唱几十年前的歌吧。李双泽深受刺激。这一年,他创作力爆发,写出了《美丽岛》、《少年中国》。有些还没来得及发表,只是唱给朋友听。这些放在抽屉里的歌,在他去世后,被朋友翻出来。

《美丽岛》歌词原作来自女诗人陈秀喜,她被尊称为“民主运动的老大姐”。李双泽的老师梁景峰改编了诗作,在此基础上,李双泽谱了曲。

《美丽岛》的命运也是跌宕起伏。一本著名的杂志以这首歌命名,引发了著名的高雄政治事件。接着歌曲遭禁,台湾社会解严,歌曲再解禁……台湾岛内政党轮替,在历史的不同时期《美丽岛》被贴上不同标签,标以不同的色彩。

胡德夫唱《美丽岛》,唱大地的美丽,以及人民的伟大、勇敢。这才是这首歌本来的精神。不同的年代,人们高唱着这首歌。一切都无法阻挡这首歌成为一代代人心中的亮光。

每次听到这首歌,我都仿佛置身于这座美丽宝岛山巅,迎着太平洋的风,看着这片火热的土地,想象着勤劳的人民劳作开垦的场景。

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。

02 光之穹顶

提起美丽岛,除了这首动人的歌曲,还会让我想到憧憬已久的高雄美丽岛捷运站。这次终于如愿,一睹她的芳容。

美丽岛站出自日本建筑师高松伸之手。英文名为Formosa Boulevard,车站所处的位置,正是美丽岛事件的发生地。美丽岛站四个玻璃帷幕出入口,以合掌的姿态,环绕着呈圆环展开,蕴含“祈祷”的意念,象征着四面八方涌入广场祈求民生和平的人群,沿着街道向广场集聚,心手相连,自然和谐地融为一体。因此定名为“祈祷”。四个玻璃帷幕出入口的尖端,在夜间各射出激光光束,于空中交会,形成“捷运之心”意象,象征高雄捷运十字路网的交会处。

美丽岛站最为著名的公共艺术光之穹顶位于地下一楼穹顶大厅,由国际知名艺术家水仙大师Maestro Narcissus Quagliata亲手绘制,并由德国百年Derix手工玻璃工作坊制作,历时四年半,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件玻璃艺术品。光之穹顶根据主题共分成“水”、“土”、“光”、“火”四大区块,以传达包容的精神。每个区块都含有“人”的意象,彼此交相呼应,呈现出人在世界里,从诞生、成长、荣耀到毁灭,而后重生的轮回过程。水仙大师在创作光之穹顶时希望:让旅客凝望穹顶时,找到一个作梦的地方,提供一个自由思考与想像的公共艺术空间。

图:美丽岛捷运站光之穹顶

在高雄停留不过短暂一天,但我们特意来此瞻仰打卡两次。从高铁左营站到我们旅店所在的市议会站,要经过美丽岛换乘。我们便迫不及待拉着行李前来打卡。捷运红线和橘线的换乘似乎有点复杂,我们为了找到穹顶大厅也稍稍费了点功夫。

好在小爷是个认路小能手,脑子里似乎早已预装好了各地的室内外导航,能精确到每条道路,每个转角,每个通道出入口,每个人行横道,并且能够精准地计算等待红绿灯时间选择最佳路线。我自诩为山城人肉GPS,能够在复杂的8D城市重庆灵活地人肉导航识路。然而出了重庆来到相对平坦的地方,似乎我这个3D导航就不起作用,反而因为周遭环境都四平八稳长得一样让我时常迷路。

所以,当我站在美丽的穹顶之下,我也彻底迷失,沉醉其中。美丽、壮观、绚烂、多彩,这些平凡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。

因为还要换乘的缘故,第一次“瞻仰”我们是站在闸机口内,拍到的,是近处的“光”和稍远处的”火“。

红色的光,代表创造与提升,利用前进的双脚广游四方,到处学习来充实自己表现胼手胝足的创业精神,意气风发且飞扬,人神共舞,日照斜雨抛虹。将梦想完成,将自己的光芒、成就散播出去。

黑色的火,代表毁灭与重生,这里描述的是战争,战争的反面就是爱与包容,经过深切的反省后,从悲伤的灰烬中幻化出一只浴火凤凰,尾巴流着橘红色的鲜血,沉重地拍击翅膀,飞向新的开始。

我完全陶醉在作为整体的这个巨大的穹顶中,试图用我手上的各种装备拍下她完整的美貌。我明知道每块玻璃上都有不同的元素代表不同的意象,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没有把这些元素拍下来。等到我开始构思这些文字,查阅资料的时候,才发现手上竟然没有穹顶玻璃小块细节的照片,方觉后悔。

图:美丽岛捷运站光之穹顶

正式来美丽岛打卡,是在高雄愿景馆之后。我们从高雄车站走路到了美丽岛站,拍下车站地面名为“祈祷”的其中两个玻璃帷幕出入口。中间是大大的“台湾时报”的灯牌。美丽岛事件发生的地点,就在这座当时正在重新装修的“台湾时报总社”旁边,台湾时报率先刊登了现场的照片。除此之外,我对台湾时报几乎没有了解。只是觉得,它就站在那里,照片的构图还不错的样子。

图:捷运之心与祈祷

再次进入穹顶大厅,这次是在闸机之外,穹顶之下。头顶正好是绿色的土地和蓝色的海洋。

绿色的土,象征成长,胸怀大志,从胸口长出英雄大树。头、手、脚发出强烈光芒,一些星云逐渐形成恒星。许多生命在上面生存,有花、有草也有鸟,生命和环境彼此共生共荣。

蓝色的水,象征生命, 万物起源从水开始,海洋孕育着生命,如同 一个怀孕的母亲,阳光从头顶照进来,发出数道光芒 ,鱼群由近到远以逆时针的方向绕着光芒旋转,享受着生命的喜悦。

穹顶中心的两大圆柱,红色代表阳、蓝色代表阴,象征阴阳相融、支撑起整个世界。

图:美丽岛捷运站光之穹顶

在这里,时间仿佛暂停了。我脑子也停止了思考。只剩下赞叹,和不停地拍照。这样的令人惊叹的艺术作品,我还能在哪里看得到呢?

打脸来得飞快,最近去了箱根的雕刻之森美术馆,我又看到了另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玻璃艺术作品;只能怪自己见识浅薄、孤陋寡闻,也正因为如此,才更加想要去看看这个世界。

03 愿望实现之旅

这次环岛之旅,更像是我的愿望实现之旅。

最开始小爷以为,这次来台湾更多的是我陪他来看我曾经看过的风景。后来我才跟他说,我好像都把最美的景色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。我去过台湾很多小而美的景点,却偏偏把艺术的高雄、天晴的垦丁、太平洋的风吹过的海岸、自然的瑰宝太鲁阁,甚至是台北故宫,都留到了这一次才一一造访。

五年前的春假,原本也是对高雄的行程充满期待,结果只是匆匆路过,浅浅的一眼。

五年的时间也许并不是很长,但却是一段特别的时间。对于中国来说,这五年是中国经济、移动互联网、文创产业全方位高速发展的的五年;对于我来说,五年间我经历了大学、研究生到创业;从两岸关系上,也正发生着重要的变化。

我一如既往热爱着旅行和摄影。但过去更多地是到一个地方打卡到此一游;现在也爱打卡拍照,但逐渐开始关注那个地方的文化、历史和社会环境。觉得一个地方的美食、美景、音乐、艺术、公共设施细节,都值得我去探索发现和思考。我所拍摄的对象,也从过去单一的拍摄风景建筑,也逐渐变得多了一些生活和社会细节的观察;从过去静态的展示,到现在开始尝试通过静态的照片来展示一些背后的故事。高雄就是这么一座我想要更多地探索与反复思考的城市。

 

美丽岛, 美丽的福尔摩沙。

这里是自由之地,这里是自由的向往。

风不会止息,浪不会止息,潮泛不会止息,黎明和生命也都不会止息。

 

你的好朋友琳洁

2019.6.1

 

Reference

本文关于民歌运动和美丽岛捷运站的介绍,汇整自以下参考文献:

1.《未央歌》|胡德夫对话蒋勋:被误解的民谣《美丽岛》

2. 听说 第一季:美丽的稻穗

3. 美丽岛 (歌曲)

4. 李双泽

5. 胡德夫

6. 美丽岛站

7. 美麗島。光之穹頂

声明:自在独行|版权所有,违者必究|如未注明,均为原创|本网站采用BY-NC-SA协议进行授权

转载:转载请注明原文链接 - 从《美丽岛》到美丽岛


海阔凭鱼跃,天高任鸟飞